将政治家比喻成圣人总是危险的,但今天的玛丽亚·科里纳·马查多,像是圣母玛利亚。
马查多是委内瑞拉的反对派领袖。她是委内瑞拉政治的标志性人物,因二十年前成立了公民选举监督组织Sumate而出名,二十年来一直站在委内瑞拉政治的最前沿,为自由与民主发声,反对查韦斯和马杜罗的独裁与腐败政治。她曾多次参与委内瑞拉的总统选举。2023年,她因为领导反政府抗议而被马杜罗政府禁止参选总统选举。她所领导的政党委内瑞拉之声(Vente Venezuela)坚持将她选为总统侯选人,以示对政府的抗议。在2024年的大选中,根据独立统计,委内瑞拉反对派以极大优势赢得了选举,但因为马杜罗政府对选票的操纵和不透明的数票流程,剥夺了反对派的胜利。如果按照民意,玛丽亚如今应该已经是委内瑞拉总统了。可惜,现在她处于边控和禁止参选的双向限制,甚至需要转入地下,继续以反对派领袖的身份为委内瑞拉呐喊。
玛丽亚对我来说,有两重身份。她是反对党领袖,而我内心永远都对像玛丽亚这样勇敢、自由、坚定的理想主义者,留有一份软肉。每当听到他们的声音与故事,看到他们如何面对着残酷和邪恶的铁拳却坚持自己的道德原则,将公共利益放在自己的肩上、挺身而出,并为此付出个人的代价,我就为之一振,也为这些可爱的人感到痛心。看着中国死水一潭的时局,我需要海外的声音与故事给我带来灵感和精神力量。这些年我听过许多反对派的演讲,本科时候见过王丹、吾尔开希、周锋锁、黄之锋等人,现在在斯坦福依然有这样的机会,上周一周就听了吕秀莲和卡拉-姆尔扎(Kara-Murza)。反对派的语言吸引着我,那种有力而坚定、有人性和普世精神的语言,甚至有时近乎是宗教式呐喊和呼唤,或有力、或温柔,敲打着我的内心,唤醒我内心中的意义。玛丽亚今天又一次给了我这种感受。
政治之外,她还是我的同学的母亲。我从未与玛丽亚谋面,但因为有母亲的角色,当她出现在大屏幕上,显得格外亲切。我已经听朋友说他的妈妈很久了,只可惜母子因为政治原因,天各一方。有了这层关系,她的形象在我心里不再只是个公共人物,而是进入了我的私人世界。而这位朋友的妈妈,也被许多委内瑞拉人民当作是他们的妈妈。这位政治增加了几分温情,自由不再是冰冷的口号,而是带有人情味儿的现实。
玛丽亚的演讲很温暖,但真正让我感动的,反而是她演讲结束后的情形。随着演讲结束,明亮的胡佛豪客礼堂(Hauck Auditirium)里马上站了两排长队,观众们争相提问。有人在问海外的委内瑞拉人民可以如何支持委内瑞拉的民主自由,有人在问玛丽亚的经济政策将与马杜罗有何不同,还有人问她如何看待东亚国家尤其是中国在委内瑞拉今天扮演的角色。一个个高质量、有思考的问题背后,是一声声热切的声音。许多提问者带着南美口音,来自各个国家:委内瑞拉、秘鲁,等等。虽然玛丽亚是委内瑞拉政客,她的使命是对委内瑞拉的,有带有民族主义色彩的忠诚。但在这样一个礼堂里,人们带着同样的愿景与希望与玛丽亚交流,委内瑞拉此刻是一个虚幻的概念,成为了地球与人间的代名词。
活动临近结束,我已准备起身。台上,戴雅门教授(Larry Diamond)正在做最后的闭幕词。我听到Larry讲,
今天,全世界有两位勇敢的领袖,在自己的国家里为自己的人民而奋斗。一位是身处在乌克兰的泽连斯基总统,另一位就是玛丽亚-马查多。今天她被马杜罗政府限制出境,无法与我们团聚。我相信有一天,我们将会在斯坦福大学,欢迎玛丽亚以委内瑞拉总统的身份,再来与我们相见。
正说道最后这一句,Larry突然哽咽,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嗓音一下沙哑了起来,情绪再也按捺不住。他是个身高一米九、身形魁梧的大汉,虽然言语中透着儒雅之气,但身形气质之间,仍是个大男人、大教授。这样一个人在两百人的注视下哽咽,他对委内瑞拉和民主自由价值的认同溢于言表,令人动容。我不禁也鼻子一酸,脑海中浮现出两个人名:刘晓波和许志永。想着他们的样貌以及他们在狱中的遭遇,听着全场为玛丽亚起立鼓掌,看着舞台上Larry仍激动地难以自已,我眼眶红润,陷入沉思。在为这位来自委内瑞拉的勇士感动的同时,也必须要问:中国的民主自由,将何去何从?
刘晓波已经死在监狱里,无法再与世人见面。看起来许志永也在步刘的后尘。前两天吕秀莲建议海外的中国人回到大陆去坐牢,认为民主总要有人主动地担当和牺牲,大家都回去,才能推倒高墙。然而,中国的监狱已经如此人满为患,无数先人英烈都倒在监狱高墙内外。回去送死,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世界另一边,玛丽亚·马查多还在委内瑞拉国内继续呐喊,卡拉-穆尔扎则离开俄罗斯,开始了海外流亡之路。中国已经几代自由人士在海内外流浪。通往自由之路似乎不只一条,这份关乎民主自由的考卷没有标准答案。无论在哪个位置,我想目光始终凝聚着那一焦点,着陆时,也不会落的太远吧。
总有一天,也会有中国的民选总统站在斯坦福大学的讲堂里,讲述ta的民主故事。我会活着见到这一天;我坚信这一点。
很需要知道博主说的坚信在所生之年可以看到民选总统的相信基础是什么?